環球通訊!一位想要沖擊諾獎的創業者
        2023-06-13 15:09:24    騰訊網

        一位想要沖擊諾獎的創業者

        藍田有兩個目標:一是讓云舟成為偉大的公司,二是沖擊諾獎。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孔月昕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編輯|馬吉英

        頭圖攝影|阿燦

        編者按:

        時代的聚光燈,已經打在了“科創”的舞臺上。

        科創在國家的發展計劃中,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依靠科技創新提升國家的綜合國力和核心競爭力,建立國家創新體系,才能在當下的競爭中贏得主動。

        對資本來說,也更多地把注意力轉向了硬科技。從投資數量到資本市場相關政策的出臺,都把科創作為長期關注的重點方向。

        科學家+企業家,這兩種看起來完全不同的身份,正越來越多地成為一些創業者身上的標簽。學者身份意味著他們在技術領域深耕多年,追求相對確定的目標,企業家的角色要求他們敢于冒險、擁抱不確定性。商業不是他們逃離學術的避風港,而是他們迎接更大挑戰的新航道。

        有觀點認為,中國已經迎來“科創家”時代。

        關注這個群體,也是關注中國創業創新的最前沿動態;看懂這個群體,也就看懂了中國經濟活力的來源所在。

        作為一家估值70億、即將上市的生物科技創業公司的創始人,藍田的辦公室只有不到4平米。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只放置了辦公桌椅和一臺電腦,沒有任何裝飾物。對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實驗室里的藍田而言,“辦公室只要有電腦,能處理事務就可以”。不光是對辦公環境要求不高,藍田的日常裝扮也是休閑為主:短袖白T,淺藍牛仔褲,腳踩一雙洞洞鞋。

        隨意的穿著讓藍田看起來不像是芝加哥大學終身教授——他手下的學生還在實驗室里做著可能沖擊諾獎的課題。不過在他看來,“單純做科研好像有點‘吃不飽’”,因此,他創辦了云舟生物(以下簡稱“云舟”),并在這里搭建了很多科研的前期布局及具體項目。

        云舟是一家提供基因遞送(通過生物、化學、物理等方式,將特定的基因人工導入細胞或機體的過程)設計方案、科研和臨床基因載體定制等服務的生物科技公司。

        5月底,云舟完成新一輪股權交易,估值70億元,成為廣州第一家生物科技獨角獸。據《中國企業家》了解,近期,云舟正在密集籌備科創板IPO申報工作。

        藍田有兩個目標:一是讓云舟成為偉大的公司,二是沖擊諾獎。

        攝影:阿燦

        開創一門新“生意”

        藍田之所以產生創業的想法,是多方機緣下的一拍即合。

        2004年,在一個業內干細胞研究會議上,藍田結識了中山大學的李樹濃教授,會后李樹濃邀請藍田參觀他的實驗室。之后藍田與李樹濃合作組建了中山大學干細胞與組織工程研究中心。

        這次科研方面的合作,成了藍田與廣州結緣的開始。

        2006年,藍田因為前一年發表的文章不符合美國主流思想,學術上逐漸受到排擠,科研資金申請、寫文章也變得困難,甚至終身制教授的晉升也差點受到了影響。“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他想。

        他曾帶領20多人的科研團隊,每年的經費有一兩百萬美元,發的文章一年可能有十幾篇,“這基本上已經是極限了”。他想嘗試更多科學上的想法,但實驗室已經無法滿足他的需求,他想選擇另一條路,希望借助創業獲得更多的資金、人才、平臺等資源,去更高的層面做科研。

        當時恰好藍田的哥哥韓藍青辭職,想拉著弟弟回國創業。辭職前,韓藍青在美國是一名工程師。藍田想到跟廣州的緣分,建議道:“我們可以去廣州開一家干細胞公司(當時這個賽道比較熱)。”

        2006年,藍田和哥哥在廣州成立了賽業生物,做干細胞相關業務。韓藍青回國主管公司經營,藍田擔任科學顧問,往返于中美兩地。

        隨著賽業逐漸走上正軌,加之藍田在實驗室里的“發現”,開拓新業務的想法就此誕生。“我們做生物生命科學研究,很多時候要從基因層面理解生物行為,這需要借助基因遞送手段,也就是通過基因載體把DNA、RNA送到細胞里觀察。”

        基因載體作為必備的日常工具或試劑,藍田的生物實驗室每年至少需要2~300個,但基因載體的高度個性化導致它難以商品化,因此,過去載體一直需要科研人員去手動DIY,制作難度也很高。“學生進入實驗室半年后,才能初步上手做一些簡單的載體,成為熟手可能要很多年,學習成本高不說,最終的成品質量也很難把控。”藍田說。

        藍田想到了樂高的模式,將無限多樣的載體模塊化,打造序列片段的“零件庫”,這些片段就可以像樂高一樣在不同場景反復拼貼使用。

        藍田在實驗室里嘗試了可行性后,發覺這件事有商業價值。

        2014年,專做基因載體的云舟就此成立。

        藍田表示,他們想要打造一個線上模塊化載體設計平臺,在線上平臺設計好后,線下就可以用樂高式的拼接方法把載體拼接出來,科研人員可以像逛淘寶一樣在線上設計、加購物車、下單。“就像寫文章,以前只能一個字符一個字符地敲,而現在抓取一些章節扔到ChatGPT等工具里,它會自動把段落連成一篇看起來很流暢的文章。”藍田類比道。

        但設想成為現實并沒有那么容易。最初,云舟的成員除了藍田本人外,只有幾位來自賽業的員工,每個人都身兼數職。001號員工、也是云舟的常務副總經理陳麗娟回憶,她當初既負責日常的事務性運營,又要幫助搭建不算完備的技術團隊,并負責了生產線、質量體系搭建等。

        2015年,云舟上線了“載體家”線上(電商)平臺,當時只上線了幾種簡單的載體。

        但第一筆訂單來得猝不及防。“平臺上線不久就有人下單了,當時我們看到都有點傻眼了,因為線下還沒有太多積累,生產也比較滯后。為了解決初期的訂單,我們踩了很多‘坑’,才一步一步完善整個線下的模塊化生產平臺。”藍田說。

        陳麗娟也表示,為了落實和交付第一筆訂單,當時云舟幾乎全員都在討論要怎么做,“我們當時的技術積累已經到位了,但具體怎么安排生產、物流,尤其是國際物流的交付等,經驗幾乎為零,當時幾十位員工全部加入到這場‘大練兵’中。”

        另一次困難,發生在云舟跟賽業拆分之后。一開始云舟屬于賽業的子公司,由于藍田精力無法兼顧,二者在4年前做了拆分,韓藍青集中精力去做賽業,藍田則專注于云舟。

        據陳麗娟回憶,拆分后云舟將分散在各處的團隊聚攏到一起辦公,開始考慮場地租賃等問題,帶來大筆資金的前置性投入,一定程度導致了公司的資金短缺。當時藍田不得不自己掏錢墊付了幾百萬的流水,公司也向銀行緊急申請了科技貸款,后面資金也很快回流,公司才撐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刻。

        穗開投資是云舟連續三輪的投資方。“云舟的載體家平臺,將基因載體搭建這個零散式、作坊式的市場,整合了起來,開創了一門‘生意’。”穗開投資董事長張放說。

        與眾不同的融資路

        雖然一度資金緊張,但藍田及團隊對融資的態度謹慎。

        “早期,藍田擔心投資機構的影響力過大,可能會對云舟的方向和發展產生影響。不僅是藍田個人,我們團隊也持相似觀點,大家對投資都比較謹慎,都希望在準備充分、公司有了積淀的情況下,更從容地談論融資的事情。”陳麗娟回憶。

        云舟真正啟動融資是在2020年。陳麗娟稱,“2018、2019年,云舟實際賬面上已經能自負盈虧了,也有一定的資金積累。”

        攝影:阿燦

        彼時云舟還是一家幾乎沒有品牌宣傳的低調科技公司。在陳麗娟等人看來,最初談融資的過程,云舟一直是“被找上門的一方”。

        張放表示,能發掘到這家公司,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過程。穗開投資是廣州開發區投資集團旗下全資私募基金子公司。公開資料顯示,廣州開發區投資集團注冊資本約71億元,總資產超過520億元,投資企業超160家,是黃埔區、廣州開發區的國有獨資企業,以智能制造和先進制造、美容美妝和大健康、重大產業投資和資本運作、科技園區投資和運營服務為四大主業。

        云舟是廣州開發區投資集團旗下孵化器園區里面的一家企業,穗開投資在對園區里生物科技賽道的企業進行梳理時,發現了云舟。

        云舟的商業模式,讓穗開投資團隊非常興奮。“通過長期積累,云舟可以讓實驗室客戶在幾個小時內甚至更快,在線上設計自己想要的基因載體。客戶下單后,幾周內云舟就可以將客戶需要的基因載體發往全球各地的生物實驗室和藥企。而在云舟出現之前,科研人員自己DIY基因病毒載體的話,可能需要近半年時間。這對基因治療研究領域是革命性的創舉。”

        雖然非常看好云舟的模式,但穗開投資對云舟的第一筆投資,從最初接觸到最后的交割,持續了一年多的時間。

        張放回憶,“2020年我們剛跟云舟接觸時,不止有我們一家投資機構在談。彼時投資市場普遍追逐CDMO(臨床階段)標的,絕大多數投資人認為云舟模式針對的是科研市場,因此有些顧慮。不過藍田博士團隊很淡定,他們堅信自己的‘三部曲’戰略,第一步先做好科研市場;第二步是CRO和CDMO的市場;第三步才是基因藥物市場。”穗開投資非常認同這一思路,因此也堅定成為了云舟A輪和B輪融資的獨家投資方,在C輪投資中,穗開投資聯合君聯資本、越秀產業基金等共同領投。

        當時云舟對于資金的需求并不是最迫切的,而穗開投資所屬的廣州開發區投資集團開創了“房東+股東+合作伙伴”的科技型企業合作孵化模式,也契合了當時云舟的多樣化需求。

        “我們現在所有的辦公科研等場地都是租用的,但長遠來看我們還是要自己有一塊地,從頭開始按照我們的需求去建設。前幾輪融資時,正好有投資方擁有土地資源,通過投資與我們進行綁定,也幫我們解決了土地需求。”藍田表示。

        此外,張放表示,廣州開發區投資集團除了股權投資外,還根據云舟的個性化需求,為其定制開發了5萬平方米的專屬GMP(藥物生產質量管理規范)廠房,以保障云舟的差異化產能需求。此外,還給云舟提供了人才推薦、政策落地、財稅咨詢、員工住房溝通等多方位服務。

        君聯資本是云舟的C輪投資方。在做投前盡調時,君聯資本認為云舟的商業模式能讓實驗室生命科學的科研速度提升20%。

        目前,云舟已經與全球20多家知名企業、科研機構建立長期戰略合作關系,擁有來自全球9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4000多家科研院校和制藥公司客戶,海外市場占比超90%,涵蓋全球頂尖院所與企業。在營收表現方面,云舟過去幾年(營收)增速少則50%~60%,多則將近翻倍。

        藍田表示,科研市場可能會保持每年40%~50%的增速。“盡管我們的業務覆蓋全球,但實際市場滲透率非常低,絕大多數實驗室做載體還在自己DIY,市面上可能只有百分之幾的實驗室在用我們的服務,把實驗室市場吃透的話,我們的體量能夠再增加1~2個數量級。”

        同時,云舟也在發展下游臨床載體的 CRO和CDMO業務,服務基因藥物領域。

        科學家的創業堅守

        張放認為,科學家創業會成為一個越來越明顯的趨勢。作為投資機構,他們也更愿意加大投資、全方位長周期地服務和支持科學家創業企業。

        科學家創業浪潮的背后,長期主義成了繞不開的話題,在生物領域也是如此。“它是以decade(十年)為單位來計算的。如mRNA的疫苗,實際上前期它已經積累了幾十年,包括載體的設計、遞送體系等。”藍田表示,“這種例子有很多,很多一下爆發出來的成功的東西,有的歷史甚至要追溯到80、90年代。”

        “這個行業的難度擺在這里,原創是需要長時間積累的,否則就只能追求一些短線的東西。”藍田解釋道。

        與長期壓力相伴隨的,就是結果的不確定性。對云舟來說,需要做好投入項目至少有一半會失敗的心理準備。這對創始人及團隊是極大的考驗。

        穗開投資也見證了藍田的不斷蛻變和自我迭代。“過去,他專注于技術,較少和投資人討論品牌宣傳、團隊建設等話題。但這兩年,他逐漸以一個更加開放包容的心態對待這些事務,快速完善企業家各個維度的能力。現在每次跟他溝通,都會發現他對公司戰略層面更深度的思考,公司發展在藍博士的帶領下遠超投資人的預期。”

        讀研究生時,藍田完成導師交給的任務后,主動找了兩個方向,獨自做實驗。其中有一個研究大腸桿菌進化的課題,因為藍田當時沒有合適的儀器設備,一層樓都被搞得烏煙瘴氣,實驗也不得不終止。“但最近我有機會重新開始做這個(大腸桿菌)實驗了,設備上也鳥槍換炮了。”談起科研,藍田總是一臉興奮。

        攝影:阿燦

        2021年,藍田還曾力排眾議,冒著極大的風險,和基因藥企幫助“藥神爸爸”徐偉治療他的孩子徐灝洋,徐灝洋患有的Menkes 綜合征,這種疾病的發病率約為1/100000~250000,大部分患病兒童可能活不過三歲,當時時間非常緊急,距離他三歲只有半年時間了。

        之所以冒這樣大的風險,藍田表示,“綜合考量下,這件事不僅有公益的價值,能幫助這位父親實現愿望;而且還能鍛煉我們的團隊、優化我們的技術。”

        最終,原本需要至少10年時間的新藥研發周期被縮短到半年之內。在藥物的幫助下,徐灝洋順利度過了三歲生日,即將四歲。不久前,徐偉告訴藍田,徐灝洋的一些指征有所改善。

        藍田表示,他們會繼續優化Menkes疾病的(基因治療)載體。

        近些年來,隨著國內生物行業的個別賽道越來越卷,創新變得越發重要。

        藍田認為,雖然國內生物醫藥行業的發展大大拉近了與國外的技術差距,但另一方面國內的科創公司也存在嚴重的底層問題——缺乏對原始創新的追求。很多人還是用圈地跑馬的套路,而非真的技術創新來進行商業競爭。

        這不符合藍田對云舟的預期——他希望云舟未來成為一家偉大的公司。

        盡管對公司抱有極大的期待,但問起個人的未來規劃,藍田第一秒回復的依然是——“科研”。“他一直想要沖擊諾貝爾獎。”云舟員工告訴《中國企業家》。

        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