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容提要:
疫情結束半年后,北方要蓋方艙,南方要拆方艙,引發網友對政府投資的質疑。方艙的修建、拆除中暴露出,政府投資具有隨意性、粗放性,存在巨大的浪費。要避免政府投資窮折騰現象,唯有改革經濟發展模式,釜底抽薪,迅速壓縮政府投資,將有限的政府資金用到扶持中小微企業發展、增加社會保障水平、直接增加居民收入上來
一、疫情結束半年后,北方要蓋方艙,南方要拆方艙,引發網友對政府投資的質疑
(資料圖)
一夜之間,新冠病毒、行程碼與口罩神奇消失,但疫情防控的產物方艙醫院,卻像口香糖一樣粘在鞋幫子上甩不掉,反復提醒我們那三年的如夢魘一樣的驚恐歲月,以及伴隨疫情防控不斷擴大的政府權力,與不斷膨脹的政府投資。
這不,佳木斯公示蓋方艙遭居民質疑,官方滿臉不解地回應,經費已經下來了,為啥不建?
8月2日海峽網報道稱,8月1日,黑龍江佳木斯市民發現居民區內建設方艙醫院公示,公示日期2023年8月1日-2023年8月9日。面對居民質疑,佳木斯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工作人員表示,這個名義上是隔離點,但實際用處現在也沒說,項目是由住建局提交的。“可能是疫情結束前提交的吧,經費已經下來了,不建不行啊”。
后續南方周末等媒體跟蹤報道稱,佳木斯有關部門稱該項目還在初步意向階段,有可能改做文旅、賓館類項目,但沒有決定最終要怎么做。
在后疫情時代,方艙醫院已經走入歷史,本身面臨轉型的問題。各地想辦法“消化”已經封存不用的方艙醫院還來不及,為何這個項目可以一路綠燈,繼續走到公示的這一步流程?即使有可能改做文旅、賓館類項目,這樣市場已經飽和的項目,政府就可以拿著撥款隨意投資嗎?
據調查,疫后還在浪費公共資金建設方艙的,還不僅僅是佳木斯一個地方,這并非個例,而是一種普遍現象。目前還在進行方艙招標建設的,還有哈爾濱,云南的文山州,內蒙古阿拉善盟額濟納旗,以及江西的上栗縣等地,還在進行方艙設備招標的,有吉林、河南、寧夏、江西等地。
有地方花巨資繼續建方艙,也有地方花巨資拆方艙。海南儋州市政府豪擲1300萬元拆方艙。
8月6日的華商報報道稱,近日,有網友發現,海南儋州市政府發布“方艙醫院項目設施拆除及場地恢復工程”招標公告,招標控制價達1300萬元。
根據儋州市政府官網的7月14日的招標公告顯示,本招標項目儋州市方艙醫院項目設施拆除及場地恢復工程,已由儋州市行政審批服務局批準建設,招標人(項目業主)為儋州濱海新區建設投資有限公司,建設資金來自政府,項目出資比例為政府投資100%。
建筑面積14.5萬平米的儋州市一號方艙醫院、二號方艙醫院、三號方艙醫院,電氣工程、給排水工程、智能化工程、建筑工程、暖通工程等設施拆除及場地恢復工程,招標控制價13,851,968.07元。
對此,網友表示不解。有的質疑當初花大價錢建成的方艙醫院,為什么不能另做他用,反而必須要花大價錢拆除呢?還有的網友質疑,花1300萬拆除14.5萬平米的方艙醫院,大多數建筑企業可能只需要130萬就可以完成,這么高的價格,是否存在利益輸送?
而儋州市只是已經或即將拆除的千萬個方艙醫院中的一個。早在2023年7月,無數重慶民眾見證了全國最大的方艙醫院之一,寸灘方艙醫院的拆除,這個2022年11月18日才動工,8個月前花費數億資金,動用6000多名施工人員建成的1.7萬張床位的方艙醫院,建好之后一人未入住,就花費巨資全部拆除了。
二、方艙的修建、拆除中暴露出,政府投資具有隨意性、粗放性,存在巨大的浪費
對于我們一年20-30萬億元的龐大國有資本投資而言,方艙醫院的投資只不過九牛一毛。但俗話說一葉知秋,方艙醫院從頂層設計、項目確定、篩選、報送、審批、投資資金計劃、下撥、項目招投標、建設、驗收、管理,整個環節,與政府其他投資項目如出一轍。
可以這么說,方艙醫院與其他政府投資唯一的區別在于:因為有疫情的慘痛教訓和全國公開的防控退出,方艙醫院的建設、改建、拆除,容易被老百姓注意。而其他項目,離老百姓比較遠,老百姓也比較陌生,不太留意。僅此而已。
根據《南方周末》2022年12月17日《專項債涉195億元,部分方艙醫院如何“封艙轉型”?》的報道,全國至少有45個城市發行了178個“方艙債”,涉及項目總金額近400億元。
但400億“方艙債”僅僅是方艙醫院建設資金的一部分。此外還有大量的財政資金、醫保資金投入。可見,各地政府為了解決方艙醫院的資金來源問題,使用了從劃撥財政資金到發行專項債的各種辦法。
但從方艙醫院這個政府項目來看,至少存在以下非常明顯且嚴重的問題:
第一、未向納稅人報告項目基本情況。
從公開的新聞報道來看,全國各地,未見過任何一個省級政府,向人大報告過方艙醫院的數量、規模、使用的財政資金、資金來源構成。財政部所有公開的報告中,也未見這類說明。我們知道川普當時為修建隔離墻與國會是如何拉鋸談判的,也知道6月份美債限額國會是如何監督的。但我們這么大一筆臨時性投資,沒有任何的約束。換句話,花了納稅人的錢,納稅人卻無法知情,更談不上監督。
第二、項目撥款與資金使用異常隨意。
財政的每一分錢,包括債券(以后還是納稅人還款),都是納稅人的血汗錢,官員們用起來,自當小心、謹慎,用到刀刃上,一分錢掰成兩分錢用。
但從佳木斯、儋州這些地方建方艙、拆方艙的情況來看,決策程序不清,使用毫無約束。比如,疫情結束都大半年了,上級財政為什么還在向哈爾濱、佳木斯、文山州,以及江西的上栗等地撥付方艙醫院的建設資金?決定撥付資金的人,沒有生活在中國不自動疫情結束了?從財政部到省財政廳,決定撥付這筆資金的人是否涉嫌瀆職?
再比如拆除方艙,拆除費用如此之高,招投標之中有無圍標情況,有無利益輸送?
第三、政府對國有資金投資項目的管理水平非常低劣。
深入追究,疫情防控期間的政府對醫療設施的定向投資,在疫情防控結束之后,對未動工的投資,或者已動工未完成的投資,為什么沒有后續處理的預案呢?只拉屎不用擦屁股嗎?政府對投資項目的管理,就停留在申報、撥款這樣原始的水平上嗎?就任由這些資金以項目的名義浪費糟踐嗎?
三、要避免政府投資窮折騰現象,唯有改革經濟發展模式
我們在1980年代改革開放初期面臨嚴重的投資缺乏、供給不足的矛盾,利用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壓抑國民收入中勞動者所得占比,集中財力適度超前投資,在前期效果很好,快速建設完善了必要的基礎設施和各個產業的生產供給能力,推動了經濟的快速發展。
但隨著供給的快速改善,長期受壓抑的居民收入趕不上供給的增長,必要的基礎設施和產能,我們都基本建成,當我們的宏觀經濟進入中等收入階段后,我們面臨的不再是供給不足的矛盾,反而是需求不足的問題越來越嚴重。面臨這樣新的經濟形勢,政府繼續掌握更多的收入用于投資,一方面會加劇供應過剩,另一方面會加劇投資浪費和無效投資。
我們的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從2003年的5.38萬億,一路膨脹到2022年的57.96萬億。20年來,我們累計固定資產投資高達615萬億元。占到這20年GDP 49.7%,其中2022年固定資產投資57.96萬億元,占當年GDP的47.9%。
由于國有固定資產投資中,相當一部分來自地方債和地方政府投融資平臺負債,超前的固定資產投資也因債務率和債務成本的急劇攀升而難以為繼。
2023年6月,我國中央政府債務余額為27.5萬億元,地方政府公開債務余額為37.8萬億元,國證大數據估算的地方政府投融資平臺有息負債約為70萬億元。
依據以上數據估算,2023年6月末,我國窄口徑的政府負債為65.3萬億(不含投融資平臺),杠桿率為52.7%;寬口徑的政府負債為135.3萬億元,杠桿率達到109.1%,遠超2022年新興經濟體平均杠桿率 61.8%,也超過了發達經濟體平均杠桿率103.3%。已經接近112.6%的美國政府杠桿率。
2023年上半年,全國財政用于支付窄口徑債務的利息為5919億元,占到同期財政收入的5%。如果計入地方投融資平臺利息,上半年政府全口徑利息支出大約為2.34萬億,相當于同期財政收入的19.6%。不管從政府杠桿率角度還是債務成本角度看,我們的政府負債已經到了需要控制的較高風險水平了。
疫情結束以來,經濟復蘇不如預期。面對宏觀形勢不佳,市場需求不足,中小微企業運行困難,日前,財政部原部長樓繼偉建議,今年應增加1.5萬億元到2萬億元赤字,主要是增加中央財政赤字,大部分用于對中小企業房租、水電、利息等進行階段性補貼。
為什么要用增加中央財政赤字的方式給予中小微企業支持,而不直接從財政資金中安排?因為目前的財政狀況,確實不是太好。節約每一分錢,把所有的資金都花到該花的地方,應當成為各級政府和財政部門的自覺行動。面對類似疫情結束后還在建設的方艙醫院和方艙醫院拆除過程中的浪費財政資金現象,一方面我們需要嚴格依照黨規和法律,追究其責任。另一方面,還需要釜底抽薪,迅速壓縮政府投資,將有限的政府資金用到扶持中小微企業發展、增加社會保障水平、直接增加居民收入上來。
【作者:徐三郎】
關鍵詞: